故乡的年饭是在年三十的中午。
还在腊月二十七八,妈妈便开始了年饭的准备,舂糯米、做汤圆馅儿、买猪肉、带鱼、做豆腐。腊月二十九是妈妈最忙的时候,六十年代想吃上一顿像样的年饭很困难,我们家因为有人在外面工作,经济条件算是比较好的,因此比起别人家,我们家的年饭算是丰盛的。
位于长江以北的故乡年饭没那么复杂,倒也很有特色。每逢腊月二十九晚上,妈妈总是和奶奶在灶房忙到深夜,灶膛里得火苗欢乐地跳着舞,大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气,诱人的肉香充盈着黑咕隆咚的灶房也充盈着我们小小的心田。妈妈和奶奶一边说着家常话,一边脚不停手不住地干活,这时候的我是最喜欢帮忙的,坐在灶台前的小板凳上,一边不停往灶膛内添柴火,一边期待地看着锅里,看妈妈将煮好的肉捞出来,稍冷,切块,在锅里先炒好糖色,再放肉块爆炒,待肉块成了金黄色,加上生姜、大料、大葱、白菜、粉条,随着扑鼻香气迎面而来,一大锅猪肉烧粉条便炖好了,足足地装满一大瓦盆!我们一边吞着口水,一边站在锅边不愿离去,善解人意的妈妈总是一边切肉一边往我们的口中塞,喷香的红烧肉刚入口,便感觉喉咙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拽,入口便到了肚子里......抹一抹满口的油,吞吞口水,满足地回屋睡觉去了,留下继续忙碌的妈妈和奶奶。待次日我们起床后,桌子上是几大盆菜肴,一大瓦盆红烧肉,一大瓦盆带鱼烧黄豆(花生米),一大盆豆腐烧白菜,这几盆菜便是我们的年饭,只是这年饭要吃到正月十五呢。
举家迁至成都后,才知道南方人的年饭很讲究,烹炒煎炸、热菜冷盘,香肠腊肉一样不少!当然,随着居住地和生活环境的变化,过年的时候我们家的年饭也发生了变化,餐桌上再也没出现过大盆的红烧肉、带鱼烧黄豆(花生)、豆腐炖白菜这样的美味了。
几十年过去,只要回家过年,做年饭的任务总是由我主操,不是因为我能干会做勤快,而是妈妈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作为老大的我主动承担起做年饭的任务是理所当然的,家里的年饭也随着我的上阵而变了味道,既不是纯南方味道,也少了纯正的家乡味儿,更是没了妈妈的味道,真正的几不像。
当然,后来的年饭无论怎么丰盛,也无论质量怎么提高,我最怀念的还是妈妈做的年饭的味道,那种没有味精、鸡精或者其他调料的纯本味的纯故乡的年饭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