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那一片橡胶林,一面对着通往孟定的公路,一面通往翠绿的山林;从我的广播室向她走去的时候,得穿过一条狭窄的上坡土路,经过营部的卫生所,便进入橡胶林的林荫土路,当穿出这条几里路远的林荫路,便走出橡胶林,下一个土坡,便是0298部队,而离0298不远的地方,便是四营七连。
没去考证过这片橡胶林种植于何年何月,只知道,在我们到达孟定的时候,她就已经到了产胶的年龄,她,归四营所有。
尽管被分到水稻连队,没能种上橡胶,没能为祖国的橡胶事业贡献力量,但是每天守着这片美丽的橡胶林,倒也是件愉悦之事。
某一天清晨,照样的五点半起床,可当像往日一样去打开扩音器准备预热的时候,却发现停电了,向身后的小床上一倒,想来个回笼觉,却怎么也难以入眠,望着天花板,想起相隔不远的那片橡胶林,起身向她走去。
东方已经发出鱼肚白,天还没有大亮,我不敢一个人就此走进密密的橡胶林,便先来到橡胶林边上,面对宽阔的孟定坝河滩,背靠一棵高高的粗大的橡胶树,脚踩在厚厚的橡胶落叶上,松松的,软软的,煞是惬意。边疆的清晨,天空湛蓝,繁星点点,空气凉爽,沁人心脾;坝子里那条我曾经走过无数次的黄红色的土路,似一条宽大的带子弯弯曲曲通向南定河边;田野静悄悄,没有一个人影,一层薄雾似轻纱织成的巨大的网,罩在宽阔的田野上;绿绿的秧苗给大地披上一件绿装,稻田间的河水潺潺流淌,在清晨的薄雾下波光粼粼。宁静的边疆之晨,如诗如画,让人心里愉悦而欣然。
当东方被一抹朝霞染红的时候,我来到了橡胶林间的那一条高凹不平的土路上。
清晨的橡胶林,与宽阔的坝子一样,悄无声息,霞光从橡胶树梢上射进来,耀眼、光芒四射,顿时给橡胶林带来生气,让沉睡了一夜的橡胶林活了起来;远处,有“嚓嚓”的声音传过来,借着初生的霞光,循声望去,有几个婀娜的身姿,头戴胶灯、腰间别着放胶刀的小竹篓的人影在橡胶树上忙碌着,那是早起的四营的割胶的知青。橡胶林很大,密密的橡胶树行对行,排排对对,竖看横看斜看都很整齐的排列着,笔直的树干直冲蓝天,只有树顶的浓叶在清晨的微风中摇曳,树叶婆娑,袅袅娜娜;是我的脚步声惊醒的吧?一群小鸟扑闪着翅膀,飞向蓝天,落在树顶的枝干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继续向前走去,树顶上有晶莹的露珠落下来,掉在脸上,清新、惬意、舒坦。
天色越来越亮了,橡胶林间的一切,在越来越亮的晨曦中越来越明朗清晰起来,整个橡胶林沐浴在一片静谧、宁静的霞光中,褐色的树干、绿色的叶、林荫间的土路、路边的小草、小花们在瞬间,被美丽的霞光染红,变得美丽多姿,光彩照人。清晨的橡胶林美丽无比,这美丽无比的清晨的橡胶林让我暂时忘记了边疆那艰苦的日子、枯燥乏味的生活……
眼前的清晨的橡胶林不仅美丽,她还曾经蕴藏着多少个故事。
忘不了那一次机务班的履带拖拉机在这个橡胶林中出事,结果是一位上海知青因此丧命九泉,另一名上海知青终生残疾,此次事故中丧身的上海知青继而那位终生残疾的知青,为美丽的橡胶林涂抹上一层悲伤的色彩,并真实地记录下这段永恒的知青生活中的历史。
忘不了,那一次在橡胶林间开知青战友ZXR的批斗会,抢眼的横标、震天的口号,举起的林立般的拳头,和在批斗下那知青战友无奈而沮丧的神情,橡胶林记录下了时代的冤假错案。
忘不了,那一次,橡胶林间正在召开有一个大战的誓师会议,我正无聊地坐在扩音器旁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眼前的一切,却突然被营长的一生惊呼叫醒,原来就在我支放扩音器的桌腿下面,有一窝长势喜人的鸡枞,因此,那天中午饭桌上,就多了一大碗炒鸡枞,那个美味呵…
是的,橡胶林不仅美丽,不仅记录着知青生活中所发生的一切,她还曾经给我的饭桌上增添了不少的美味佳肴。
被大风刮倒的橡胶树从来就无人问津,而这些无人问津的干枯的橡胶树上,却是各种菌类的生长地,尤其是在雨季,菌类生长更是活跃,常常地,就在要开饭的时候,拿上一个小盆,进入橡胶林,回来的时候总会有收获,不是一把香菌,就是一小盆新鲜木耳,而这些香菌、木耳曾经给我的伙食中增添了多少美味,和美好的回忆。那可是原汁原味原生态的哦。
返城之后,我再也没回过孟定,曾经几次到西双版纳出差、旅游,而每每看到那一片片满山遍野的橡胶林,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情感涌上心头而激动不已,也就不禁想起孟定我那小小广播室对面的那一片橡胶林。
去年,从东南亚回来,途径版纳小憩几日,版纳周围那满山遍野的橡胶林又一次深深地吸引着我,那天,和同伴一起前往版纳郊外一家著名的农家乐品尝傣家菜,正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下,我来到一片密密、高大的橡胶林,双手抚摸着那布满沧桑的褐色的橡胶树,遥远的知青生活再一次涌上心头而感慨万分。
岁月悠悠,几十年光景在弹指一挥间一闪即过,眼前的橡胶树早已不是当年知青种植的橡胶树了,可是,橡胶树却在我的心中永存。尽管我并没有种过橡胶,但是对橡胶树乃至橡胶林的不解情怀,却是因了那些橡胶树、橡胶林留下了当年我的战友、我的同伴许许多多刻骨铭心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