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出租车,进了生活区的门,脚步不由得加快起来,我知道,越是离家近,病榻上年迈的妈妈越是盼着早点见到远方归来的女儿。果然,才拉开家门,便一眼见到妈妈拄着拐杖的身影。妈妈!您也拄起了拐杖!我心里一酸,泪水顿时模糊了双眼,放下包,扶着妈妈坐到床边,妈妈连忙说,你坐吧,坐那么长时间的车累了。
我巡视着这熟悉的小屋,走到窗前,习惯地看看妈妈养的那几盆花草,可是映入眼帘的花草却满是一片凄凉!花儿都枯萎了,只有一盆文竹还在顽强的生长着,但是那细细的竹叶间也夹着片片黄叶。妈妈告诉我,在她住院期间,因为失去主人的精心照料,这几盆花草都慢慢地死去了,其中的一盆杜鹃,每年要开几十朵花呢,也在这次难以逃脱死亡的命运。站在窗前,我环顾着这熟悉的几十年来变化不大的生活小区和眼前的这间小屋,思绪飞扬着……
三十多年前,还在花季的我,梳着两个小辫,带着一脸的稚气,就在这个生活区,我背上简单的行囊,告别了亲爱的妈妈、离别幼小的弟弟妹妹,与成千上万名同龄人,踏上去边疆的火车。坚强的妈妈没有用眼泪和我告别,只是拉着我的手反复地说着:你年纪小,出门在外处处自己小心,妈妈不在身边,凡事都靠你自己了。多少年后,那情景还常常的出现在眼前、历历在目。两年半后,我第一次探亲,在路上整整走了一周,才回到梦里思念的家,刚进家门,一眼看到站在我面前的妈妈竟然是白霜染鬓!可妈妈那时候才四十挂零!妈妈告诉我,自打我走后,因为文盲的她不能给我写信,无法将思念远在边疆的女儿的念情传递,常常的在夜半三更披衣起坐,心如刀搅地牵挂着远在他乡的我,常常是以泪洗面、难以入睡,就这样,思念的人憔悴、白发染霜。
在家探亲期间,妈妈一边上班,一边在生活极为困难的情况下,为我改善生活,当假满就要归队时,妈妈又把平时从嘴边省下的肉票给我买成咸肉,用省下的菜油票给我买来菜油装满我的行囊。那时候一人一月只有一斤肉票半斤菜油,这样一来就意味着家里在很长的时间内吃不上肉和足够的菜油了。
在我离开家的几十年里,上调、成家、为人妻、为人母,每次携夫带女回家,妈妈总是站在家门口或者窗下,等待着我们的到来;而每当我们走的时候,妈妈总是依依不舍的拉着我们的手反复地问:什么时候又回来呢?
不知道哪年起,我回家时就看到妈妈那整洁的小屋的窗台上,养着几盆鲜艳夺目的花草,有文竹、茉莉、杜鹃、枝枝花等,一年四季小屋总有花香,给妈妈那整洁的小屋增添了无数的情趣和温馨;我知道,妈妈精心养育的这几盆花草,是对女儿思念之情的寄托,因为女儿的名字叫花啊。
“哎!可惜我那盆杜鹃了,多好看的花啊,每年都开呢,要开几十朵啊!”妈妈的话打断我的思绪,回头望着一脸惋惜、沮丧的妈妈,我安慰她说,没关系的,我再给您买几盆就是。我知道,妈妈心疼那几盆花,不仅是那花儿给她的小屋增色添彩,给爱美的老人家带来乐趣,那是老人家的精神寄托呢。
外面下着大雨,我冒雨出去,买来一大把红色的康乃馨,配上几支白色的满天星,精心的修剪好,插在花瓶里,放到妈妈床前的桌上,屋里顿时增添了许多生气,小屋也顿时亮了起来。看着美丽的康乃馨,妈妈欣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