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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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5-05-14 浏览:97 投稿:装备运维中心 文作者:念圣 文作者二: 文作者三: 图作者: 图作者二: 图作者三:

  "咚咚、咚咚——"晨雾里传来木柄拨浪鼓的闷响,紧接着是悠长的吆喝:"头发,废品,换——米花咯!"这声音像根细线,轻轻一扯,就把记忆里的竹扁担挑到了眼前。

挑担人总在槐花初绽时来,那时村口的花香夹在尘土里,卷着微风便灌进鼻间。蓝布衫裹着佝偻的背,铁皮桶里米花垒得整整齐齐,是一个宽扁竹子做的扁担,泛着黄,中间早已被肩膀磨得锃亮锃圆,在风中晃晃当当,每一步都似要嵌进土里。我们这些孩子早把家里的碎布头、旧纸壳攒在窗台,听见鼓声便抱着往村口冲。记得春寒料峭的清晨,我举着半截断齿的木梳往老人手里塞,他笑出满脸褶子:"小子,要换米花还得攒头发丝儿呐。"

于是整个夏天都在等。妈妈梳头时我蹲在樟木凳边,把乌亮的落发绕成团;奶奶剪下的银丝用红头绳系着,藏在饼干盒最底下。蝉鸣最响的晌午,隔壁狗蛋趴在墙头喊:"快来!老张头往东头去了!"换米花的老人,大家都叫他老张头,不知道全名叫啥,总是穿着个破旧蓝布衫。我们赤着脚追过三条青石板街,汗珠顺着鼻尖往下淌,脚被硌得生疼,却都死死护着怀里的"宝贝"。

"要甜些还是脆些?"老人粗糙的手指在铁桶里翻拣,米花香裹着焦糖味扑面而来。我们捧着油纸包往老槐树荫里挤,你掰一块我掰一块,甜得直咂嘴。狗蛋总把最大块的塞给我:"你奶奶的白头发换得多。"糖粒粘在嘴角,风一吹就沾上槐花瓣。

霜降那天,换米花的老张头布鞋沾满黄叶。我攥着攒了半年的头发团跑去,却见他扶着扁担咳嗽。铁皮桶里的米花糖裹着厚厚一层糖衣,在暮色里泛着琥珀光。"最后一次啦。"他多给了我两块,"往后要去城里瞧孙子咯。"后面才知道,老张头的儿子在城里安家,想接他去养老,倔强的老头不想去城里做“累赘”,佝偻的背却挺得比那锃圆扁担还要硬实几分。

如今超市货架摆着各色膨化食品,可再没有哪种甜味能撬开记忆的锁。偶尔在旧街巷听见相似的拨浪鼓声,总要紧赶几步——却只见斜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像极了当年追着蓝布衫跑过的那群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