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鼓浪屿上,像CANKONE这样,由具有南洋风情的小别墅装修改造成的特色DIY西点店很多,独独注意到它,仅仅是因为门口两张手绘的宣传海报,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厚重的色彩,简简单单的铅笔线条画,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广告:一张是“自作自售 重芝士蛋糕”,一张是“俗得很趣致 初恋红豆冰”。
穿过一个小院子,推开木质的复古式圆形门,瞬间就把喧闹和热气都屏蔽在了门外。大堂挂着复古的吊灯,昏黄的光线暗暗的,木质的地板让人感觉稍微走得重一点都会有罪恶感。吧台后面,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子柔柔的冲我笑笑“下午好,请随便挑个喜欢的位置坐吧。”淡淡的语气,像是在招呼一个老朋友。我随手在桌面上拿了一本本土杂志,走进了最里面的隔间。
小小的隔间内,放着三张很普通的木质四角桌子,搭着绿色格子的桌布,压着玻璃,座位很像火车硬座,墙角放着老式的转角柜,一台很老的14寸黑白球面电视,一下子把我带回20年前。墙上,是与店外宣传画同系列的作品,不同的是,这幅画上,嵌了文字:
“孩提时,炎夏午后,喧闹,上下九路,满满是人。十字路口旁,冰室内,名字已经记不得。我,妹妹,妈妈。我,雪球红豆冰;妹妹,红豆伴双雪球(香芋雪球与云尼拿雪球);妈妈宁谧在旁凝看我俩。时至今日,谈起红豆冰,那天,那冰室,那高脚玻璃杯凝起的水滴与雾气;杯内满满红豆,淡奶与雪球。味道,温度,气味,空气的颜色,凝于记忆,不可复返。那天,那杯红豆冰,那味道……当味道夹杂回忆,不仅触动味蕾,更触及鼻尖酸酸,眼角湿湿。今天,任凭我如何调制,难敌童年那份溏心般回忆。只是,只此那杯,那杯不再。”
在这样的房间里,看着这样的文字,突然觉得时光倒流,回到那年的台北街头,小小的冰室,天真可爱的孩子,温柔的母亲,午后的阳光,温暖的空气,欢声笑语……我丝毫不怀疑,这个房间的设计,完全是根据店主的记忆来复刻的。该怎么形容年轻的店主呢,带着大大的黑框眼镜,矮矮的个子,斯文秀气的长相,却顶着玉米穗的发型,宽大的T恤下面是窄管的牛仔半腿裤,光脚穿一双帆布板鞋,在另一个房间里摆弄着各种乐器……我的周围也有很多玩乐器,搞音乐的朋友,有文艺范儿的人我见多了,心思细腻敏感的也多,但是要兼具写作,绘画,乐器,营销,厨艺于一身的,我还真不认识了,不由从心底发出赞叹。
如果这家店仅此如何,也没什么可让人印象深刻的。真正让我产生了强烈的,想要再次光顾念头的,是店主做的西点。我只点了两个东西:黑白奶茶,现烤菠萝包。乍一看,都不甚起眼,细细品尝之下,却颇为惊喜。黑白奶茶入口,是很淡很淡的奶味,像兑了水的牛奶,我才皱眉,就感到奶味伴着微甜在舌尖慢慢变浓,到最后,口齿留下的,竟是咖啡的香气。层次如此分明且丰富的奶茶,我还是第一次尝到,不禁一赞:好有内涵的奶茶!再吃一口现烤菠萝包,刚出炉的面包松软香甜,外酥里嫩,这个不奇,妙的是,店主在的面包内,夹了冰镇的芝士厚片,于温热中带来一丝冰凉,且芝士香滑细腻的口感和入口即化的特质和面包完美结合,让人从心底生出莫名的感动,想起一部很早的电视剧里面的一句台词:“你吃过这么情深意重的菠萝包吗?”我自认吃过的西点不在少数,但是这么用心的西点,是我生平遇到的第一次。
进店是因为重芝士蛋糕和初恋红豆冰的广告牌,却害怕失望而选择了奶茶和面包,我真后悔在午饭之后才遇到了这家店,不然我真的会把店里的西点通通尝一遍。更可惜的是,第二天一早我就将离开鼓浪屿,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独自来旅行了。脑中蓦地浮现店主写在墙上的最后一句话“只是,只此那杯,那杯不再。”
离开的时候,店主坐在院内的藤编秋千上,闭着眼轻轻地弹着吉他,低声地哼着歌,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回到了记忆中的台北,又想起了童年的红豆冰。原本很想在离开的时候邀请店主一起合照,最终却放弃了这个念头,很多东西,刻意的记惦未必是一件好事,如果能永存,就让它深埋记忆。带着奶茶的甜郁,菠萝包的香气,我轻轻带上门,离开了CANK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