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切地明了自己对他的感情,确定自己爱他,哪怕他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他的脸庞、嘴角的胡茬、吧叽吧叽抽着旱烟时的神情,经常会不经意间涌上我的心坎儿,对他,有段时间没有缘由的对他的感情很平淡。
本一直很早就想写写他,可是却害怕笨拙的笔勾勒不出他的完美,更害怕没人体会到我的这种刺心的疼痛。孩提时便和他一同生活,一直生活了许多年,习惯他温暖的大手拉着我的小手,和他早出晚归的忙活,(当然,我定是在地里跳蹦的那个),习惯在有星星的晚上端上小凳到院坝听他讲他的文革时期,听他讲他和奶奶的传奇,听他讲关于月亮和嫦娥的故事,也许因为是出于他口,直到现在我还相信月亮里面住着美丽的嫦娥、在月圆之夜用手指指月亮第二天耳朵儿会有月亮割过的伤痕。直到现在,我对年幼时听到的故事都记忆犹新,虽然并没有年环画等小人书那么多彩,但是,我却深信那是我最爱的故事。也直到现在,我还是会习惯性的在夜晚,抬头看看我头顶的这片天,有没有圆圆的月亮,但是,一直有些感怀,这边的天空甚少出现月亮的影子,更没法和那记忆中的月亮媲美。
他很傻,这是和他生活几十年的奶奶对他的评价,是的,他真的很傻,在孩提时听他讲那些他所经历的事情时,以我那“丁点儿智商”都知道他傻:文革,他还算是所在大队不小的官儿,可是他却没有往家里拿回一粒公家的粮食,以致靠奶奶在很深的夜去田里拾稻穗儿来养育他们的八个孩子,他两次差点饿的去见“阎王”,却从来没有向村里说一句困难,倒是听他感激最多的是在两次垂危时给了他两碗粥的亲戚。
他是迄今我们大家子里唯一一位党员,每年他都主动送去党费,每次需要开会,不管家里多忙,他都总能忍心蹩下家里的一切快乐的去开会,每次开完会回来,脸上都是快乐的神情。还记得有一年乡上跟每位党员发了一个小小的纪念品,他如获珍宝,看它的神情比他看他那些可爱儿女还温柔,以致于少有生气的奶奶发火了,那天他们着实的吵了一架,也许后来爷爷也想明白他对家里的愧疚,以后许多事儿奶奶一唠叨,他都能全当没听见一样~~~~现在想想,我真的有些佩服他的耳朵……
但是他却在我高三时候离开我们,还深刻的记得那天早自习,班主任叫我出去,说爸妈叫我回家一趟,我顿时觉得心里堵的很难受,在老师面前,眼泪不争气的涌出来了,其实我知道他熬的很辛苦,也知道他定和那邪恶的病魔对抗不了多少时间,因为患了食道癌的他到后来居然连粥都开始排斥,原本就清瘦的他,握着他的手,除了那粗糙的感觉,再也无法感受到他手的温暖。而且,他的人生也是带着遗憾走的,他在临走之前,叫着他小儿子(幺叔)的乳名,也许是因为他觉得幺叔年轻时对他太过严格,对幺叔“亏欠”吧!当我回去的时候,看着他被放在大伯的堂屋里,顿时觉得大伯的堂屋好空旷好空旷,而他一个人静静的躺在木板上,穿着黑色的衣服,几天没见的他,手上依旧能看到他由于太瘦而凸显的青筋,脸上瘦的只有皮儿包住那凸显的颧骨。随着亲人陆续回来,家开始“及其热闹”起来,但是一向喜爱热闹的我,却变得讨厌,抵触这种气氛。到后来第三天凌晨,被妈妈叫去推开棺木,说是看他最后一眼,之后,他便随着一首凄凉的唢呐声上山了。
还记得每年的清明节,我都有机会跟他上香,到他面前回想和他的点滴,虽然他没有可以让我像身边许多同学那样让我“炫耀”的“资本”,虽然他也曾严厉的对我,但是那时我却可以用心默默地跟他讲我的愿望。但是今年的清明,我却没能回去,只能打通家里的电话,电话那头,奶奶的声音,也许她已经能够坦然接受“人,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虽然她说,都有打电话回来让帮忙上香,但是仍然能听出子女多在外,那种孤苦的感觉,挂掉电话,我决定有时间一定回去看看奶奶,以及那位我爱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