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脚刚收,雾就从山坳里漫了出来。先是轻轻裹住山脚下的竹林,把细长的竹影泡成淡绿的晕,再顺着坡上的蕨类植物往上爬,渐渐漫过半山腰的杂木林,只留树梢的红枫尖儿露在雾外,像蘸了胭脂的笔尖,在乳白的雾面上轻轻点着。

山涧的水涨得满,浑黄的水流裹着断枝和腐叶奔涌,撞上溪中圆钝的青石,溅起的水花粘在石上,顺着青苔的纹路往下淌,在石窝子里积成小小的水潭,映着头顶碎碎的天光。溪边的野栀子刚谢了花,托着残瓣的绿萼上挂着水珠,风一吹,水珠落在衣领上,凉得人下意识缩缩脖子。

往山上走,腐叶铺的路变得软滑,踩上去能听见“噗叽”的轻响,混着远处不知哪棵树上的鸟鸣——雨停后第一声鸟叫,总带着点清透的脆。路边的野栗子树挂着带刺的绿果,果壳上的水珠滚来滚去,偶尔滴在手背上,凉丝丝的。 站在山梁上时,雾正被风推着走。有时会突然散开片空隙,露出下方深绿的山谷,谷里的溪流像条银线,闪着细碎的光;下一秒雾又涌上来,把山谷重新藏好,只留下满鼻的草木香,混着泥土的湿润气,慢慢往肺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