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水富,太阳偏西了,却仍不肯收敛它的威力。我朝西的小屋,此时正是“烤箱”状态,我便走出小屋,向江边走去,路上热浪便迎面扑来,衬衫已黏在背上,额头的汗珠排着队往下滚。水富的七月,向来如此。
这座被誉为“万里长江第一港、七彩云南北大门”的小城,以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人文魅力,为我的闲暇时光增添了许多惬意与宁静。尤其是在七月炎热的夏季,金沙江边成为了我日常休闲的最佳去处。
我沿着那条走了三年的路向江边走去。路上行人渐渐多起来。穿汗衫的老汉,摇着蒲扇,趿拉着塑料拖鞋,慢吞吞地走着,仿佛连影子也被热气蒸得发软;年轻的母亲牵着孩子,孩子手里攥着半化的冰棍,脸上满是开心的笑容。
横竖水富城小,不消十分钟,便到了金沙江边。江面颇宽,水色碧幽幽,江水不急不缓地流着,仿佛也被这天气蒸得没了力气。江岸修了步道,两旁种了些树,倒也齐整。不觉间我已走到了惯去的那家茶摊,拣了个临江的位置坐下。老板见我来,便摆出那套熟悉茶具。茶摊没有醒目的招牌,老板也不吆喝,但生意却不错。我想,大约是因为这里有一种“不着急”的气氛。城里人活得匆忙,连喝茶也要争分夺秒。而在这里,时间仿佛被江水冲淡了,变得缓慢而黏稠。
茶摊陆续来了熟客。有退休的老爷爷,有附近商铺的老板,还有像我这样的“外乡人”。大家并不热烈交谈,只是偶尔评论几句天气或今日的趣事,更多时候是各自沉默,望着江水出神。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令人心安。
江风时有时无。有风时,便觉一阵清凉掠过脖颈;无风时,汗水又悄悄渗出。茶摊旁有卖冰粉的小贩,“手工红糖冰粉,冰冰甜甜”一边给客人打着冰粉一边吆喝着。我常买一碗,那冰粉颤巍巍的,浇上红糖水,吃下去,五脏六腑都舒展开来。
天已向晚。江边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不是都市那种刺目的霓虹,而是昏黄的路灯,在渐浓的夜色中撑起一小圈光亮。江对岸倒映在江水中,被波浪揉碎又拼合,宛如一幅被时光轻抚又反复描摹的写意水墨。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我才起身告辞。老板正在收拾茶具,夜幕下灯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柔和。归途中,街边的小店亮着灯,卖卤味的、卖水果的,都支出了小桌小凳。几个赤膊的男子围坐着喝啤酒,笑声在夜色中传得很远。
回到小屋,热气已散去大半。我开了窗,江风拂面而过。远处江面上,波光点点,明明灭灭。水富的夏天很长,但在这江边的黄昏里,炎热也变得可以忍受了。
我想,所谓惬意,不过是一壶茶,一阵风,和一段无人催促的时光罢了。在这座小城,时间像江水一样流淌,不疾不徐。炎热也好,清凉也罢,日子一天天过去,留下的只有茶杯里的倒影,和江风中飘散的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