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明天赶场,我能带上小钱包吗?”征得我的同意后,八岁的儿子细细数着为数不多的零花钱。
三十多年前,我亦如是。每到周末,碰上赶场天,我都会紧随母亲,走上半个多小时的山路,哪怕什么都不买,去场会上看看,心里都充满了期待。
场会上是一个民间的博览会。有卖时令瓜果蔬菜的,牛羊猪肉的,有卖干货、炒货、磨香油、做鸡蛋糕、蹦爆米花的,有卖糖葫芦、炸玉米棒、摊黄黄馒的,有卖鞋、卖花布、卖衣服的,还有拔牙、算卦、穿藏民衣服卖虎皮膏药的。一进场头,就可以闻见大料香、蛋糕香、香油香、玉米棒香……打调料的机子隆隆的响着,电磨盘悠悠地转着,香油款款地滴着……当然了,最热闹的还是赶场的人,有扯着嗓子叫卖的,有拿着喇叭吆喝的,有讨价还价纠缠的,有熟人见面招呼的,有小孩哭哭闹闹的,有大人骂骂咧咧的……
场会上没有固定的摊位。各样的新鲜瓜果,小山般错杂堆放,下面仅铺着几条尼龙袋子或者一条破床单,太阳下颜色光鲜,樱桃红、李子紫、杏黄、瓜绿……争鲜比艳,都像是还长在田间枝头,煞是诱人。几个猪肉摊甚是热闹,猪是早晨才杀好黑毛土猪的,那剖开的两半扇猪肉,瘦肉鲜红,肥肉白腴,还冒着热气,伸手碰碰,水波般柔软而有弹性。那时候外地的菜贩子少,卖的菜多是农家自己种的,赶场前从地里采来,晶莹的露水还在叶子间追赶嬉戏,根上沾着的湿泥弥漫出淡淡芬芳。入秋的花生是沾着沙土的,夏末的玉米是裹着青衣、缠着紫须的,丝瓜还是带着花骨朵的,黄瓜和茄子上的小刺密密麻麻的扎手。还有卖活鸡活鱼的,鱼在插着供气管的铁皮池子里游着,鸡在简易的铁笼子里“咕咕”叫着,大多都是自家养的老母鸡、大公鸡,公鸡毛羽光彩丰盈,鸡冠肥硕红艳,步态神奇,叫声嘹亮。那时的人虽然不用电子称,用杆秤不会缺斤少两。
每到过年,大人小孩都要赶场理发,这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一种习俗,以求新年新气象。过年前赶场不但要买过年货、新衣服,还要买一串大红灯笼和年画对联,回去往大门上一挂一贴,既喜庆又好看,寓意着来年红红火火。场会上人尤其多,每只手都提得满满当当的,走路要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平常下诶就散的场,这时要持续到月亮高照。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喜欢赶场。回不去的童年,但幸好,乡场还在!一年又一年,走,赶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