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很多时候我们还是对故乡有着深厚的情谊,所以每次的离开都有所保留,或许是物质上,或许是内心的某个角落里。
我的外公在十几岁就外出逃亡,相遇外婆,然后结婚,生孩,挣钱。为了几个孩子能够上学,他住过桥下,当过工地的工头,每天手磨破皮,汗流浃背。
我对外公的了解很少,上小学时,外公都在外面打工,只有在每年将近到头才能看到他一面,而他总是沉默,沉默,沉默,带孩子的任务自然就成了外婆的任务。外婆是个话匣子,走到哪都有大堆话讲,无非是些家常两段,有时候在跟她在一起去哪里,她总会顺路去哪家,然后闲聊半天,起身,又是半天的闲聊,走到门口,又是许久的闲聊,我一个小女孩,在那里就四处张望,游荡,在陌生的某家寻找着桌子上的零食,拿起来吃着,看看外面的领家,有时候不认识的家庭会有小孩给我吃的,然后就拿着零食,碰碰跳跳的又回到外婆那里。有时候一天就这样过了,外婆还没开始她的事情。
外公去过很多地方,东北的严寒,西北的沙漠,边疆的举目无亲,沿海的海市蜃楼,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为了孩子,不停与生活作战的工人。只是一个偶尔没有地方睡的流浪者。
许多年以后,孩子都长大了,他还在流浪。
在家的外婆一个人去锄地,种庄稼,一个人去田里播种,插秧,除草,等待稻子结果,在把割秧,晒稻子,而我只是见过那片稻田,和那里的蛙声一片,只是在那里捉过泥鳅,那像蛇一样的动物。
每天我就是帮忙把稻子晒在门口,时不时的给翻一下稻子,使得稻子能够晒得比较完整。经常会有鸟来偷食,我就把它们都赶走,有时候会遇到肥大的火鸡,羽毛真漂亮,悄悄去捉,可总是离我远去,飞上门口的桑椹枝头,或更远的地方。有时候我也会给门口的花除除草,和附近的小孩玩,把草当做是菜,来一场小孩的盛大狂欢。那时候想象着我们的美食。装饰着那童真。
时常,我会觉得外婆这么凶的人,总是深的她孩子的爱,外公一个人孤独,遭遇,却极不上外婆。毕竟一个人在外比有个家住好得多。后来才套出我母亲的话,原因是因为外公是个很苛刻的人,孩子不上学,就不会给孩子一丁子尔也别想拥有。读完书也不会再给钱了。而这,他做的很坚决。就这样,他的孩子除了母亲,都读出来了。多年过后,每个孩子成家立业,他和外婆搬去城里和舅舅一起住,前几年,他回去资阳一次,因为舅姥爷逝世,之后他好像更不愿意说话了。偶尔去舅舅家,只见到他拿着书看,或者坐在藤椅上,望向窗口,我知道他对读书的渴望,可是因为命运拒之门外,所以他现在拼命的看书,老了又怎么样,年轻时候没做成的事情,如今,是想成为年轻时却没成为的那个人,老了还是可以做年轻没做成的事情的,不是吗?何惧老,认为老了什么也不可以做的才是惧老。
外婆现在会给舅舅带外孙,舅妈经常给说不能给孩子买零食糖,小孩子就会在外婆那里嚷嚷着要糖,外婆就会悄悄给孩子买糖,然后两人都很心满意足,只是我以前好像从来没有向她要过东西呢。两个人都笑得很甜,在风和日丽里,在四季轮流里,在枫树叶里,大家得脸映衬得熠熠发光,只有她们两个人在我目光中格外醒目。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一大推人在我身旁经过,我只看得见一个人的原因吧。
外公和外婆现在好像也没有停止战斗,时不时吵吵,只是外婆更多和孙子在一起,外公很多时候和书本畅游四海,在那里才有他未实现的梦。
外公不会直接鼓励我,我只听母亲说,外公说他的哪个亲人出国,在澳大利亚居住了,只听说哪个姨妈努力着成为了什么,叫我好好读书。在他们那一辈人努力可以实现很多东西,努力可以创造奇迹,有时候发现事实不是这样。尽管这样,我总觉得活着是一件幸事,上帝赋予我们黑瞳,黑发,鼻子,耳朵,可以看到这个世界的多姿多彩,我不需要什么功成名就,我只想过好每天就好了,每天都能做些想做的事情就好了。听母亲说,外公和外婆舅舅他们在劳动节这几天都回了一趟老家,把家里装饰了一番,拜祭一下祖先,和许多年不见得领居聊聊家常。
有时候我会热泪盈眶,就像当初姑婆说,许久不见,你可好?一样瞬时露珠在眼睛里打转,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钱,可是我喜欢观察别人的生活,喜欢他们的故事,有人给我说别人装饰了你的梦,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我喜欢风平浪静,也不害怕波涛汹涌,还是会做错事,然后责备自己,努力改进。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了。
最后我们还是忘不了根,这根根扎根地下,埋的很深,就像老人深邃的眼睛,内心的深沉。岁月流淌,现在的我明白,能让外公外婆两人走下去的恐怕不只是爱情,而是那相同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