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孩子没有见过菜市场,记得分家的时候,奶奶分给我们两分地的菜园子,妈妈在上面种上豆角、南瓜、茄子、辣椒等,春夏秋三个季节,这个小小的菜园子倒也玲琅满目,红红绿绿的一片欢实,为饭桌上增添了很多美味,有了这两分地,自然无需去什么菜市场,满足自给没问题。
少年时代,告别家乡,随母亲去了蓉城,中学学校在一个小镇子,小镇上有一个菜市场,是每天上学的必经之路,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菜市场--南方的菜市场。
每天清晨,当我背着书包走进小镇子的时候,也是菜农们卖菜的最佳时间,他们挑着的菜筐子里真是丰富啊,红色的萝卜水灵灵的,陪衬的几根萝卜缨,红绿搭配,鲜艳夺目;捆成一把把的小白菜,白梗绿叶格外分明;黄瓜、南瓜,豆角、油菜苔,西红柿、佛手瓜,嗯?那白色的瓜还没见过呢!后来才知道是洋地瓜,既可生食也可以做菜。四川的农民很会卖菜,瞧整个一个菜市,干干净净的各种蔬菜,水灵灵,活鲜鲜,红黄绿紫青黄,色彩一样不少,看上去就让人垂悬欲滴,这哪里是菜市场?分明就是一个艺术殿堂呢!在小镇上,就是这个菜市场伴随我完成不到两年的学业,然后去了南疆成为一名知青。
边疆的菜市场是另一番景象。
几十年前的傣族和佤族对计量单位和数量单位都不是那么敏感,出售任何东西都不用称,只用量器,或论个、论把,所谓量器也不过是家里带来的一个小酒杯或者一个小碗,蚂蚱、蚂蚁、豆类等用的就是这种自带的杯子、碗作为量器;蔬菜捆成把,鸡蛋串成串,其他的水果就论个(香蕉论提)或论把了,而无论是论个、论把还是一碗、一杯,则均是一毛钱,绝不带零头也绝不设找零,那是为了方便算账呢。
孟定街不大,从街头点燃一支烟走到街尾,一支烟都吸不完,但是每逢赶街日却很热闹,这是因为有了知青的缘故,不过卖的和买的都很容易沟通,五分钱一提香蕉,一毛钱一碗绿豆,或是一分钱一个茄子,卖的简单,买的爽快,节约时间。最好玩的是那些妙龄傣家少女,身着筒裙,婀娜多姿,坐在自己的摊位后面,一面招揽顾客,一面左顾右盼,见到知青不屑一顾(因为知青们很捣蛋),若是见到大军同志便满脸灿烂,笑脸相迎,更有趣的是只要见到她们拿出钱包,总会发现她们的钱包内藏有一张身着军装的小伙子;因此我们判断:解放军才是傣家少女的最爱。
一个孟定街的菜市场,浓缩了边疆的交易文化,形成边疆少数民族交易的独特的民风民俗文化。
成家之后,菜市场是我的岗位之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跑菜市场。
有人说,女人肩负着民族的兴衰,菜市场就是最初孕育的摇篮。而我觉得,一个城市的晨钟却是从菜市场敲响的。
我想懂生活的女人应该都会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不会做饭的女人,其生活便失去了很多乐趣,既然会做饭,便肯定离不开菜市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发现我自己每到一个地方,很多时间都会忙碌于厨房,大凡会做饭的人做饭所需的材料都会自己去买,道理很简单,买什么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别人买来的东西不一定合自己的意。于是,我也就有很多机会光顾很多地方的菜市场,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南方的菜市场,北方的菜市场东西单调,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买不到合意的东西又怎能做出可口的美味菜肴?
我喜欢四川的菜市场干净和艺术化,但是我更喜欢云南菜市场的丰富多彩、琳琅满目、朴实无华。
一年四季,也无论什么时候,不管走到云南的哪一个菜市场,城市的,县城的,小镇的,都有一种赏心悦目之感,除了常见的蔬菜,还有那些在内地很少见到的蔬菜,青笋、草芽、藜蒿等;云南人很会吃,很多花花都可以做菜,什么金雀花、芋头花、杜鹃花、矮牵牛、大白花等等,做出的菜肴既美味又好看,据不完全统计,云南可食用的花花就有七百多种!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云南的夏季,云南的夏季不仅蔬菜丰富,还是野生菌的季节。
雨季到来,第一场雨水之后,菜市场就有野生菌出售,此时的菜市场也是野生菌的天堂,黄的牛肝菌,红的见手青,绿色的青头菌,白的鸡枞,金黄色的鸡油菌,淡黄色的扫把菌,黑色的干巴菌,还有松茸、奶浆菌等等,当然还有很多我到现在还叫不上名字的野生菌。色彩丰富的野生菌将云南的一个个菜市场弄得五颜六色,生机勃勃、光彩夺目。这个季节,菜市场也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隔三差五都要买一些野生菌回来精心烹制,慢慢品尝;即便不买,看看那些色彩鲜艳的野生菌也足以让人口中生津、垂悬欲滴。大凡到了这个季节,一般的菜市场都有一个显眼的地方专供出售野生菌的人出摊,那些装满野生菌的小竹篮、小竹筐、小簸箕精致小巧,配上色彩夺目的各色野生菌,格外惹人爱;出售野生菌的大娘们满目慈祥,出售野生菌的男子们满目希望,出售野生菌的姑娘们双眼生辉,而出售野生菌的那些孩子,大都是利用周末到山上逛一圈,一个季节的周末的脚印都留在了山上,一个学期的学费也就不愁了。野生菌,是城市人舌尖上的快乐,却是乡村人季节性的银行。
有人说,菜市场是一个女人一生的舞台,四季是背景,小商小贩是配角,瓜果菜蔬是道具,上演着人生的精彩。我觉得菜市场不仅仅是一个舞台,也是一个女人大显身手的地方,能否让餐桌上不时变着花样,做出色香味俱全的美味,全靠逛菜市场的能力。
就这么简单,我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