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故乡将菌子叫(juan),儿化音很重。故乡的菌子不多,印象最深的是松树菌,那是一种金黄色的菌,因为通常是长在松树根下,所以得名。儿时,常与小伙伴上山,若是在夏季的雨后,很可能就会带回一些松树菌,那么就意味中当天会有一顿美味可餐了。妈妈总是将松树菌粘上的松针细致地摘干净(因为长在树根下,所以常常有一些松针掉落在并粘上面),用小刀儿削去根部带泥的部分,洗干净切片,再放少许油(那个时候每人每月只有一两油)滑一下锅,不一会,一碗素炒松树菌便上桌了,困难时期,那可是少有的美味!多少年过去,无论吃过的多少次各种各样的菌子,然而,每每想起儿时在故乡妈妈做的松树菌的美味仍然在舌尖上跳跃,至今难忘。
在孟定的时候,吃过长在竹子上的香菌,吃过野生的木耳,再就是鸡枞了。水富叫这种鸡枞为山茶菌(不知道是不是这几个字),这是一种味道极为鲜美的菌子,可素炒,清蒸,做汤等多种做法,无论怎么做味道都极为鲜美……。那次在橡胶林内开批斗会,会议结束的时候,营长突然对正在忙于收拾广播器材的我并指着我的脚下说“你看你桌子的下面!今天中午你有的好吃的了!”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大窝鸡枞!在油水匮乏,伙食单一的年代,这些鸡枞的发现让我欣喜若狂!立即放下手中的活,低头将这窝鸡枞拔干净,一点点都不剩,于是,那天的午餐,除了南瓜汤,又多了一盘可口的鲜美的青辣椒素炒鸡枞。
女儿小学毕业的时候,我带她带昆明旅行,武定狮山是出行的计划之一。那个时候去武定的狮山不像现在这样道路宽畅,乘车可到山顶,我们是顺着山间的羊肠小道徒步爬上去的。
那是一条一直通向山顶的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正值雨季,路边茂密的灌木丛绿油油的,野棠梨树遍及路边,拇指头大小的棠梨硕果累累,因为酸涩不便入口,倒成了孩子们追打笑闹的工具,一时间棠梨满山飞!嬉闹中,猛见路边林间的小路上走出一群山村的孩子,个个手中拎着一个小竹篮,篮内装的竟是菌子!准备到集市上出售呢,问好价钱,我们将所有的菌子全部买了下来,到了山顶的餐馆,请求厨师为我们加工这些新鲜的野生菌,于是,中午的餐桌上,我们的主菜是一大盘素炒青头菌,一大碗鸡枞肉丝汤,一大盘素炒红牛肝,那个味道实在是美啊,直到夜晚躺在山顶宾馆的床上,还在回味,回家之后犹兴未尽,于是写下一篇《采蘑菇的小姑娘》的散文,并刊登在单位的小报上,算是对这次品尝野生菌的一次记载。
特殊的地理环境和特殊的气候,造就了云南野生菌特有的生长条件,每年春夏之交,历时数月的雨季开始来临,吃鲜菌的时候也就到了。当第一场夏雨如约而至,郁郁葱葱的莽莽山野间,一朵朵打着小伞的野生菌开始破土而出,在树丛间悄然露首展身,然后上了市场,再然后被摆上千家万户的餐桌。
复杂的地形地貌,多样的森林类型、土壤种类和得天独厚的立体气候条件,孕育了云南丰富的野生菌资源,其种类之多、分布之广、产量之大,名扬四海。据资料表明,云南野生菌分2个纲、 11个目、35个科、96个属、约250种,占全世界野生菌种类的一半以上,中国野生菌种类的三分之二以上。因为野生菌生于山林、长于山林,是天然绿色食品,富含多种维生素、氨基酸、优质蛋白及其他有益于人体的成分,营养丰富,味道鲜美,风味独特。
六月前后,头道雨下过,头水菌就急不可耐地首先崭露头角。不过头水菌不好,疑有地上秽气,一般都不吃,要等二三水的菌子上来。晴过几天,第二场雨下来,野生菌大戏也就拉开帷幕、闪亮登场了。先露头的,是咿咿呀呀“哼”着小调,着一身青装的青头菌,刚开始还好,导演勉强能压得住阵脚,稍一转身就全乱套了,各色野生菌铺天盖地般破土而出,什么干巴菌、牛肝菌,仅牛肝菌就有红牛肝、黑牛肝、白牛肝、黄牛肝等等;鸡枞、扫把菌、鸡油菌、松茸、羊肚菌等等,塞满了各个菜市场,于是,吃野生菌的最佳时候也就到来了。
我是最爱吃野生菌的,上班的时候,最盼望夏季能到昆明出差,到了昆明,无论是在餐馆吃饭,还是在朋友家吃饭,首先点的菜便是野生菌。退休之后,每年的夏天都在昆明度过,不仅仅是春城无夏,也为的是能经常品尝到美味的野生菌,久而久之,自己也学会了炒各种菌子。
不过,炒野生菌有很多讲究,首先少不了蒜,据说,蒜可以帮助识别毒菌,若是你买的菌子里混进了毒菌,蒜就会变颜色,那么这一锅菌子最好别吃了;青头菌是无毒的,甚至可以生吃,做法也简单,将青头菌切成小块放锅内炒,同时放蒜、盐再加点水煮一下,起锅时放点儿青辣椒即可;最讲究的是炒红牛肝菌,红牛肝也叫见手青,顾名思义,切开就由红色变成青色的。首先,切的时候要将片切得很均匀,炒的时候油要多,并不停地翻炒,防止粘锅,还要经常经粘在锅边和锅铲上的菌子拨下锅一起翻炒,否则混进没炒熟的红牛肝食用下去就会中毒,轻则眼前会见到很多小人儿在晃动,重则拉肚子、浑身无力,一直炒到水汽干、锅内亮油,方可食用。在所有的野生菌里,炒红牛肝危险性最大,但是味道也是极为鲜美,也是我最喜欢吃的一种野生菌。
随着野生菌的食用价值越来越被人们接受,野生菌的身价也就越来越高,比起上个世纪末,现在的价钱早就翻了多少倍!如今酒楼里一盘黄牛肝的价钱近一百元!市场上一公斤干巴菌已经卖到三百多元!尽管如此,市场上的菌子仍然销量很好,比起原生态的富有多多营养价值,钱又算得了什么?
有人说没吃过云南野生菌,就等于没有来过云南,我也这么认为。
野生菌,云南人舌尖上的一抹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