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冰箱,从冷冻室里将三个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馒头拿出来放进蒸锅里,点着了火,让青蓝色的火焰烧烤着黑紫色的锅底--我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准备起了早餐。一般来说,我是不吃早餐的,因为起床的时候往往已是日上三竿是该吃中饭了,只有上早班和下夜班可以除外。下夜班是班组“协同作战”自不待言,而上早班则由于之前折腾了一宿,腹中确是早已空空如也了。蒸馒头是一个迅速填饱肚子的好方法,特别是在这样寒冷、昏暗的清晨。
馒头是下夜班带回来的--馒头是夜餐的“保留曲目”,数十年如一日,每一天的凌晨两点半,伴随着汽车的“开饭”声,夜班的工人们总能从银色铝皮包裹的车厢里看到一个个白花花、黄灿灿的馒头。尽管馒头们努力的呈现良好的卖相以勾起人们的食欲,但剩下最多的还是馒头。少人问津的缘由无非有二:工人们熬夜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即使是凤髓龙肝难以提振食欲;公司的工人南方人居多,而南方人则喜欢米食更多一些,如和馒头放在一起的炒饭、米线等。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每个夜班都能带一大口袋馒头回去。
当然,南方人并不是一味的排斥面食,配以各种佐料的花样繁赜的汤面、干面就很受人们的欢迎(至少我们这个地方如此),而诸如面包、蛋糕这样精加工的面食更是在一些地方出现了“哄抢”的局面。这些招人喜爱的面食之所以未能入选夜餐的名目恐怕是因为其制作工序复杂,远远没有馒头的简单易行--将面粉、水、食用碱调匀,发酵后蒸熟即可。
馒头还在加热中,只需少许时间就可以恢复他蓬松酥软的本貌,我这才不慌不忙的穿衣洗漱着,准备即将开始的早班。旁边的灶台上,火焰仍然上下攒动着,发出呼呼的吼声,热气早已缭绕蔓延开来,在我的眼镜上,在灶台的瓷砖上,在墙壁的玻镜上。很快的,水沸腾了,发出扑腾扑腾的声音,不一会儿,馒头的清香就从蒸阁里溢了出来,填满了厨房以及与之紧连着的客厅。“饥饿”就像味觉、嗅觉的放大器,能将普通的菜肴变成珍馐美味,能将馒头从一个“市井妇女”变成“绝世美女”--我有些急不可待了。
大约十五分钟过去了,我掀开锅盖,用筷子插了插锅里的馒头--嗯,成了!我将馒头夹出,置于盘中。大口咬下,你会觉得在嚼一团烘烤过的橡皮--“绝世美女”被打回了原型;只有撕下一小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当那一小块馒头在唾液的作用下渐渐融化时,丝丝回甜的感觉便萦绕上了心头,你又会觉得,原来“旧橡皮”也是如此的清香可口。很快,一个馒头便这么一点点的下了肚。我喝了一口豆浆,端详着盘子里剩下的馒头,淡淡的想:馒头为什么叫馒头呢?又是谁发明了如此经久不衰的经典食物呢?
宋高承《事物纪原删醴饮食鈠头》记载有云:“稗官小说云:诸葛武侯之征孟获,人曰:‘蛮地多邪术,须祷於神,假阴兵一以助之。然蛮俗必杀人,以其首祭之,神则向之,为出兵也。’武侯不从,因杂用羊豕之肉,而包之以面,象人头,以祠。神亦向焉,而为出兵。”馒头因此而得名。由此亦可以得知,最早的馒头是有馅儿的,只是到了后来,随着历史和民族的融合,人们将有馅儿和无馅儿的两种馒头区分开来,管前者叫包子,管后者仍称馒头。
数以千年后的今天,经过无数面点师傅的创新发掘,馒头的种类和口味都得到了极大的扩充和发展。有分别添加玉米面、高粱面、荞麦面等的各种粗杂粮馒头;有分别加入蛋白质、氨基酸、维生素、纤维素等的营养强化馒头;有分别添加雪花粉、强筋粉、糕点粉等辅料的点心馒头;还有红叶馒头、松露馒头等等。每一个大类又包含许多小类,每个小类分了不同的做法,口味、形状、颜色可以说是琳琅满目,千差万别。
想到这些再回过头来掂量起手中的馒头--朴实无华,仍然保留着一种最原始的朴素感--这让习惯了纷繁复杂的我们还颇有些不习惯。不过话又说回来,吃免费餐的我们似乎也没什么话语权,也就不能奢望别人费时费工了。
第一个馒头的边际效益果然当真是最大的,在吃第二个第三个的馒头时候就觉得不如之前的美味了,即使还有饭扫光和豆腐乳这样的佐菜,即使是一点点的慢慢品尝。我尝试着把自己想象成三年困难时期陕北的一个老农,端坐在窑洞里,右手执筷夹着咸菜,左手拿着即使是逢年过节也不一定吃得上的白面馒头,吃一口咸菜咬一口馒头,又吃一口咸菜咬一口馒头--那肯定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儿。果然,馒头在喉咙里顺滑了不少,滋味儿又回来了。呵,有时精神胜利法也不全是自欺欺人。
和北方人吃馒头时的豪迈不羁、大快朵颐比起来,南方人吃起馒头来素静、含蓄、浅尝辄止。而我吃馒头既没有北方人爽快奔放也没有南方人的精致玲巧,完全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平衡淡定。或许对我来说,馒头的舌尖之旅更像是一种对生活哲学的演绎勾勒--氤氲朦胧过后,充实自我,品味人生。